第六章 佞臣多忧-《陛下,别来无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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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下了早朝,阳琮强打着精神去了她的新办公场所,这回的同僚们对她倒是十分和颜悦色的,想必是因为她挤掉了前任侍郎,现任周尚书对她也有好感。

    却说在朝堂上她所提出的方法,她在北朝也试着推行过,然而因为没有先例,下头的势力盘根错节,怕伤了根基,最后不了了之。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实验的机会,也不管这样的做法施行成功了会有利于南朝的吏治,她卖力地同人商讨着细节,研究如何颁布条例具体实施。

    周尚书对她的印象不错,皇帝也放话让他放权给她。故而对她提出的建议政策都非常支持,让她有种能够在此一展拳脚的感觉。

    学成文武艺,售与帝王家。这种凭借自身本领指点江山升官晋爵的感觉,还是挺让人满足的。

    不过这种事不能急,时间差不多了,她便回到府中,吃过午饭,便一头扎在床上,睡个昏天黑地。

    隐隐约约中,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死命地在她的脸上蹭着,她伸手拂了下,懒得睁眼,恍惚中有种家里的大猫在她的脸上蹭着的感觉,她道:“唔……乖,别吵,一边玩儿去。”

    那毛茸茸的东西停了下,却更变本加厉在她脸上乱蹭,刺刺地有些难受。竟敢扰她清梦!她怒气腾腾地睁开了眼,然后……

    她愣了,她呆了。

    在撞入一双清然的眼眸中的时候,她惊吓地从床上跳起,忙不迭地唤着:“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她无比地庆幸今日因太过疲倦,回来时懒得扯开缠胸布午睡,此刻衣裳尚算是齐整,要不然此刻,岂不是会被皇帝的火眼金睛瞅了出来?

    皇帝到她的府中,居然没有人给她通传……这真的是太没有安全感了,虽然她早知道灵芝和妙药是皇帝的眼线,但胳膊肘往外拐成这样真的好吗?

    皇帝站在她的床前,屋内的光线有些阴暗,只能看清他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眸。刚刚……那么无聊的恼人的事情,是他做的?

    她诚恳建议道:“陛下以后来臣府上,能否叫人通传一下?否则,不仅让臣有失远迎,而且,臣突然看到屋里凭空出现了这么个人,小心脏就会‘扑通扑通’紧张地乱跳。再者,陛下以这种方式叫醒臣……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不妥吗?”他眼神往她脸上一扫,面不改色道。

    她瞅了他一眼,羞涩道:“臣……臣怕痒。”

    “崔公公,以后记得改正。”他转头道。她顺着他的目光,这才看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,一副颤巍巍的模样,口中正称“诺”。

    她就觉得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有一个身影缩到后头去了,原来是崔公公,那么刚刚那毛茸茸死命蹭她的作案工具就是崔公公的拂尘了?

    她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东羡唇角一勾,眼里带着些许的兴味,道:“曲阳春,你是不是忘记朕和你的约定了?”

    她茫然:“什么约定?”

    “朕说过,回到京城,亲自指导你骑术,昨日还和你定下了今天开始,爱卿居然给朕忘了?”他似笑非笑地说,言语间大有她若忘了他必然要实行一些非常手段的意思。

    她干笑着,点到为止地暗示道:“陛下,这才晌午,臣……”

    他挑眉,望着她。

    她只能硬着头皮将之后的话补充下去,“臣一直记得陛下赏给臣的这个荣耀。奈何这个荣耀是需要充足的精力才能完成的。臣素来早起变成虫,全身惫懒,精力不济。只有充分的午觉才能恢复臣消耗掉的精力。”

    “爱卿可以继续睡。”他含笑着看着她,露出非常包容的眼神,低沉说,“朕守着。”

    阳琮的心肝陡然间一颤。这种轻柔低沉得像是能拨动人心弦的悦耳声音是怎么回事?她登时睡意全无,哪敢让皇帝盯着她睡觉,皇帝的“陪睡”岂是俗人可以承受得了的?

    她立马作揖,努力撑开眼皮,睁大眼睛,握拳立正,道:“臣望圣颜,沐君恩,已是精神抖擞!不劳陛下再等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朕还有小儿止哭、见之提神的功效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陛下您是那炽热的太阳。”存在感太强烈了,最好维持距离,离个十万八千里!

    “行了,别啰嗦浪费时间了,换一身衣服,随朕去吧。”他道。

    幸而他未刁难她,没令崔公公伺候她换衣,她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给换好,走出来的时候,他已在院中。他着黑裳,长身玉立,侧脸俊美表情肃杀,极是高傲冷漠的模样。

    崔公公牵着匹马,站在东羡旁边,表情看上去很不自在。

    见她出来,东羡的表情稍变了一些,他冲她微微颔首,示意她上前。

    “这马肌肉强健,毛色漂亮,真真是龙马精神,百里挑一啊!”御马是必须要夸奖一番了,只是,这匹御马虽然英俊潇洒,风流倜傥,但绝对还是和她心目中的御马有差距的—这马,也太普通了一点儿吧?

    话音刚落,那匹马打了个响鼻,崔公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憋屈。

    “是百里挑一。”东羡说,“看上去和你一样生龙活虎的。”

    这是夸赞吗?她泪流满面道:“能得陛下一声赞美,同御马相提并论,臣真的是受宠若惊。”

    他勾唇一笑,自崔公公手中拉过马,然后翻身上马,动作利落,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。果然真“美人”就是不同,连上个马也这样让人目眩神迷。

    她怔怔地看着的时候,他已经策马走向她,然后弯腰在她面前伸出手,要拉她上马。

    她一个激灵,清醒过来,看着陛下极有风度地伸在她前面的一双手,这才真的是受宠若惊了。

    见她犹豫,他皱眉,口气略微有些不耐烦,他淡淡道:“上来,还要朕等多久?”

    “臣……啊—”他直接掠过她的近旁,然后拉住她的手,直接将她提溜上了马,她落在马背上,惊魂未定。

    他的一只手拉着缰绳,另外一只手搁在她的小腹前,炽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,她瞬间就紧张得手心流汗,脸也火热地烧起来,最要命的是,向来伶俐的口齿,也变得不清晰起来,心跳更是如鼓。

    她一动也不敢动,呼吸里尽是他的味道。仅仅是这样寻常的动作,便令她面红耳赤。她不禁抚额叹息,当初她调戏美人的气魄去哪儿了?当初她强吻他的勇气又哪儿去了!

    许久,她缓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拉着马,往前头走了一段路。他道:“朕是微服出宫的,并没有人识得朕的身份,所以爱卿不必有这方面的顾虑,就当作是事从权急,便宜行事。在你心里,将朕当你的友,而非君,即可。”

    她心里正在艰难地做着抗争。此刻,摆在她心里的问题不是君臣的问题,而是男女的问题啊!

    恰在这时,背后传来崔公公疾呼“陛下”的声音,东羡勒马,崔公公气喘吁吁地追上前,那马的尾巴一抽,直直地甩在崔公公的脸上,劈头盖脸的。崔公公不顾疼痛,道:“陛下,这马,要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马……”他微微一笑,“隔天再告诉越小将军,这马是曲大人借走了。”

    她觉得不对劲儿,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为什么要借马?”

    他问弦歌而知雅意,“朕临出宫的时候发现,宫中马厩里皆是御马,太过显眼了一些,便以你的名义,向越小将军借了匹马,爱卿不介意吧?”

    “臣……臣的名义能这么好用,真是太荣幸了。”她道。

    他笑得矜持而不怀好意。撇下待在原地的崔公公,催马向前。

    等下,为什么是隔天!怪道刚刚崔公公的神情那么奇怪,原来是去顺手牵马了!陛下,你真的真的是太坏了!不仅干些鸡鸣狗盗之事,还栽赃嫁祸。这让她回想起当初那个被无耻手段算计,折磨得上吐下泻的夜晚!

    如此一想,倒觉得两人同骑的尴尬化解了不少,他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她的小腹上移开,她瞬间觉得呼吸通畅了,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。

    他驭着马,慢条斯理地往前行着,很快便出了曲府,步入了繁华的街市。

    她道:“陛下,不需要避忌一下吗?这条街还是有比较多的官员居住的,要是被人认出,那就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有何不好?”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,显得十分轻松,“如此一来,让他们得知卿的圣宠优渥,于爱卿的惩治贪吏一途,有利无弊不是?”

    她默然噤声,皇帝陛下早晨明明在朝堂上发了大怒火,而下午却仍然可以和她和颜悦色地谈笑风生,这种功力,怕她修炼几年也不能学到一两分。

    两人共马在路上骑行着,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如箭,几乎要将她看出个窟窿。南朝虽是好男风,但是如此招摇过市,男“男”同骑,还是让人侧目的。

    她非常想把头埋在马的鬃毛中,让行人可以不注意到她,但她还是忍住了,只能够低着头,尽量让人只能看到她的侧脸。

    行走间,他贴在她的耳侧低声道:“爱卿想做佞臣,就要有足够厚的脸皮不是?不过是区区同骑,爱卿应当坦然受之。若如此羞涩,如何能当本朝第一佞臣?”

    佞臣……她从未同他说过她的恢弘目标,他竟能知道?她瞪大眼睛,想转过身来看他的表情,然而却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脸,他低着头,那一瞬间的温凉触感让她整个人呆住,心跳瞬间又慢了一拍—真的是太不争气了。

    “爱卿,投怀送抱,慎重。”他微微眯着眼,显然很是欢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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